撰文_黄雪莹
春日还在眉飞色舞,夏天已经悄然报到。风和暖,即将到来的五月是个期待满满的糖果袋:五一假期、5·18国际博物馆日、5•19中国旅游日……都是假期的好消息。当然,这不只是放松身心的好时机,更是满足五感的盛宴,旅游、拍照、分享美食美景、听趣闻、看趣事,一应俱全!别忘了,文化打卡也是假期里必备的“快充装备”。
然而在摄影技术出现前的18、19世纪,万里而来中国的西方人如何“记录”旅途中的风物人情呢?回国时要买什么手信呢?
《广州十三行》玻璃画 广州博物馆藏
18—19世纪的广州,可谓是中国的“网红打卡点”,作为中国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十三行里挤满了各色洋人,掀起了一阵“中国热”。对于这帮西方人来说,晚清的帝国大地还是那么神秘、那么陌生。于是,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绘画——外销画。跟我们常见的国宝不同,这些宝贝都是产自广州,当年销往西方,惊艳了整个欧美,现如今,却大都躲在西方的博物馆里。
呱
清政府指定与洋人通商的广州行商俗称“某呱”,“呱”即粤语“官”字的近音。而“官”与“呱”在英文都写作“qua”,因此有学者认为qua是从葡萄牙语“quadro”(意为画框)而来,欧洲人一看便知这里是做洋画生意的。
十三行画师作画情景
在这些名声在外的“呱”里面,蒲呱是其中一位,还有林呱(Lamqua)、庭呱(Tinqua)、顺呱(Sunqua)、发呱(Fatqua)等。“呱”们大多学中国画出身,是这个地区中西合璧的绘画达人。他们的画笔记录了清末广州的点点滴滴,包括情感、场景和历史,简直就是中国版的“综艺大师”,把中国的美好一一呈现在画作上。
林呱自画像 香港艺术馆藏 图源:香港艺术馆官网
以蒲呱为代表的清代外销画画师们,用他们那纯熟的笔法再现了摄影术问世前中国的生活百态,这些画作如今可是后人的珍贵参考资料,也算是当年清代版的Instagram,让后人瞧瞧,我们这里的生活也是“精彩万分”。
《补镬图》 《中国服饰》插图
茶叶生产、装箱外销 香港艺术馆藏 图源:香港艺术馆官网
庭呱《庭呱画室》,19世纪中期香港艺术馆藏 图源:香港艺术馆
中国的外销画,中国人不知道
再来一段关于英国军官乔治·亨利·梅森少校的故事吧!他曾在广州度过一段精彩时光。好奇心驱使,他甚至和伙伴们私自闯入了当时广州政府规定禁止外国人进入的领地,结果被士兵一举逮个正着。
梅森像 广州市国家档案馆藏
出于对中国文化的无尽好奇,在广州期间,他与蒲呱合作,创作了一系列富有“中国情调”的画册,包括《中国服饰》和《中国刑罚》。
《中国服饰》1800年在伦敦用英文和法文出版,内有60幅整页彩色插图,系统再现了清代社会日常生产生活中人们的服饰装扮,囊括了官吏、贵妇、商贩、手工业者等各阶层各行当。书中每幅插图的左侧都标有“Pu Qua, Canton, Delin”字样。“Pu Qua”即为“蒲呱”,“Canton”是广州,而“Delin”指“德龄社”,为画肆的名称。
着官服的男子《中国服饰》插图
制作长筒靴的女性《中国服饰》插图
第二年出版的《中国刑罚》是《中国服饰》的姊妹篇。这本书是一份有趣的“视觉历史”,展现了清代中国诉讼过程中的一些刑罚画。画册的出炉,是为了满足了西方人对东方神秘国度的一些猎奇心理。在今天,成为一部有价值的视觉文献。
蓪画——西方游客的手信
通草画亦称蓪画,是在通脱木的茎髓(树芯)刨切而成的通草”纸”片上,以水性颜料绘画,中国工笔画技法为基础,融合西方写实绘画的明暗光影与透视技法,有着浓郁的东方情调的外销画,也是广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虽然蓪画只有巴掌大小,却非常适合水彩画运色着墨的需要,这种奇特的材料在光线折射下能产生宛如刺绣般的独特质感。
通草木及茎髓
传统的通草纸比一般的纸张更难着色,但在色彩的呈现上却更加精细,同时在传统通草纸上绘制的作品颜色可以保持上百年。
刨切 图源:网络
通草画的题材包括市井风情、港口风光、船舶、人物肖像等,画得生动形象、惟妙惟肖。
19世纪广州港口通草水彩画 广州博物馆藏
作为一种旅游纪念品,西方游客并不要求通草纸水彩画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平,他们感兴趣的是异域风情、市井杂俗、千奇百怪、生动有趣。因此,街市杂贩人物题材的通草纸水彩画颇受西方游客的青睐。
银行从业者 《中国服饰》插图
理发师《中国服饰》插图
打更人 《中国服饰》插图
屠户 《中国服饰》插图
制茶女 《中国服饰》插图
遗失的“老广”史
蓪画就像是一叶扁舟,漂洋过海,成为海外了解东方人情风物的重要窗口。就像那句俗语说的,“墙内开花墙外香”,这种东方风情的画作,远渡重洋后,更是香气四溢。
烟袋商贩《中国服饰》插图
尽管通草画行当一直热闹非凡,但生意规模却始终不大。为了吸引国外客户,画家们可是拼了老命,不仅持续降低价格,还刻意迎合他们的猎奇心理。可命运捉弄人,1840年后,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清政府被迫开放五口岸通商,广州十三行的辉煌时代也在大火中化为乌有……经济渐渐萧条,画家们纷纷迁往香港、上海等地,但随着受众的减少,行业难以为继。
就在人们以为通草画已经成为广州的标志之一时,1846年,摄影术传入香港,一夜之间,它们好像被摄影术给吞噬了一般。曾经风靡多年的通草画,突然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在它的诞生地广州,却黯然失声,数百年的繁荣和辉煌,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酿酒工 《中国服饰》插图
时光荏苒,外销市场的中断,也导致了当年在广州唾手可得的通草来源——通脱木,时隔百年也几乎“绝迹”,连树种较齐全的华南植物园里也难觅踪影。
从牛津到广州——“绝版回归”
汉学家史景迁曾说过:“一个国家之所以伟大,条件之一就是既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又能够持续保有这种吸引力。当西方刚刚接触中国时,中国就明显表现出这种能力。”这种独特的绘画,正是中国文化吸引力的一个缩影。
书商《中国服饰》插图
在2000年初,一位牛津的通草画学者伊凡·威廉斯慷慨地将他的私人收藏中的六十张通草水彩画捐赠给了广州博物馆,并在广州举办了一场通草画展览。这不仅是对广州文化的一种支持,更是对这种被遗忘已久的工艺的一次复兴。
广州的学者专家们为了“复活”失落已久的通草画工艺,不畏艰险地深入贵州贵定县铁厂乡芭蕉冲偏僻山林,找到了手工艺人王玉龙,探寻通草片的制作过程。经过辛勤努力,这一乏人问津的手工艺秘诀得以公之于众。
拉洋片艺人《中国服饰》插图
同时,通草画也引起了广东省文化厅的重视。2007年,时任厅长曹淳亮亲自带队,深入贵州芭蕉冲深山,找到了通脱木的来源,并将其引种回广州。
19世纪末通草水彩“两广部堂”船舶图 广州十三行博物馆藏
在英国,通草画的收藏可谓是遍地开花,有着丰富的机构藏量,如大英图书馆、荷兰莱顿民俗博物馆、牛津大学博德利恩图书馆等,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和艺术研究价值。如今这些“东方名片”重新回到了故土,成为了了解和研究近代广州口岸和城市社会、生活历史的重要资料。它们不仅是历史的见证,更是对中国文化吸引力的生动诠释。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认识这种独特的绘画,相信这百年前传统的工艺也会再次焕发生机,继续在世界上占据一席之地。(图片均收集自互联网并标注来源,仅为传播文化,无商业目的)
来源: 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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